高顧笙只覺自己是睡了一覺, 睡醒之後，就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視野很奇怪，居然是三百六十度的, 是他很久之前用過的視野。

高顧笙大腦宕機了一瞬——所以, 我他媽的恢覆成原形了？！

他好像是被放在了窗臺旁，旁邊是一個玻璃窗, 高顧笙借著反光一看, 看見了一盆吊蘭。

被養的非常好的吊蘭，生機勃勃，枝條旺盛，葉子如同精雕細琢的綠色翡翠。

“我”長得有點眼熟，倒像是夢夢養的那盆吊蘭。

高顧笙正想著，防盜門打開, 有人走了進來。

來人神情淡淡, 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 帶著金絲邊半框眼鏡，容顏驚人。

他身上, 有種奇異的、清冷的禁欲感, 讓人想保護, 又讓人想撕碎。

一見誤終身。

高顧笙目瞪口呆。

夢夢？

夢夢plas？！

這張臉，赫然是夢顧笙長大版的臉。

相比起高顧笙與夢顧笙初遇時候的少年氣，眼前的人顯然已經是個實實在在的青年了。

高顧笙腦瓜子嗡嗡的。

我這是睡了多久？一覺醒來我變成植物人不說, 夢夢都這麽大了？

他想沖著夢顧笙揮揮手，和葉片只是輕輕動了動, 再沒了動靜。

他幾乎沒辦法操控這個身體。

夢顧笙似乎很疲憊, 他摘下眼鏡, 眉眼間帶著絲絲倦意, 輕輕揉了揉眼睛。

……

接下來的日子，高顧笙一直不能動，他只能像一棵真正的植物一樣，被困在這個家裏，每隔兩三天才能見到夢顧苡橋笙一次。

高顧笙慢慢地了解到，自從他消失之後，已經過去了五年，這五年期間，厲家和蕭予聖徹底破產，厲陌塵和蕭予聖撕扯著，在最落魄的時候，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他們想報覆夢顧笙和高顧笙，可“樂夢集團”已經成長成為了他們無法撼動的存在。

秦時想要另投他人，厲陌塵為了報覆，把他出演的《大漢奸秦時》傳到了網上，自此秦時名聲盡毀，女友粉全部脫粉回踩，淪落為玩物後病死。

溫家漸漸地垮了下去，養蠱最重要的陰氣被邪神吸收，兩邊打了起來，最後落了個兩敗俱傷的下場，自然也沒了之後發起的藥物壟斷。

現在，厲家和溫家全部成為歷史，五大世家已經成為三大世家。

樂夢集團的董事，年紀輕輕，卻出手狠辣，與他的外表全然不匹配，多少人垂涎他的外貌，輕視他的本領，便有多少人成為樂夢的磨刀石。

當然了。

高顧笙驕傲地想。

夢夢可是他親手教出來的，而他與爸爸的手段如出一轍的狠厲。

商場之上，無往不勝。

高顧笙在吊蘭之內，看著夢顧笙。

他在無所事事，只能嘗試著能不能去舞動吊蘭的葉子，偶爾他會陷入似睡非睡的狀態，醒來之後才知道，這是陷入了頓悟中。

沒有身體也能修煉？

高顧笙不知道，不過他練習揮動葉子漸漸有了進展，揮動的幅度從一毫米，到兩毫米了。

時間差不多過了一個月，這一天晚上，夢顧笙似乎終於得了清閑，他來的還算早，洗漱過之後，去換了一身舒適的睡衣，走到窗臺旁的躺椅上坐下。

這躺椅還是高顧笙買的，他和夢顧笙一人一個，兩個躺椅肩並肩放著。

相比起高顧笙的放松，夢顧笙總是身體崩得筆直，就算是躺在搖椅上，也總是直直地躺著，雙手交疊放在小腹，高顧笙笑他這是“下葬式”躺法。

他沒有躺下，拿著一本筆記，借著小燈暖黃的燈光，寫寫畫畫。

高顧笙仗著視野範圍大，探出葉子一看，發現夢顧笙正在處理鬼王天麟和天師章問玄的事情。

曾經把他折磨掉半條命的人，放在現在，對夢顧笙來說，卻算不上什麽。

他寥寥幾筆，就制定出一道令鷸蚌相爭的計策，他來讓這個世界的靈管所來做這個漁人。

這個世界由於資本的極度發達，造成國家權威被大幅度削弱，靈管所式微不說，甚至根本沒有異管局這個部門。

如果能把天師和鬼王收了，不管所做研究還是別的什麽，總會起到強心劑的作用。

高顧笙看著，有些出神。

這個計策是可行的，因為在高誓的夢中，章問玄就是為了將天麟收為鬼侍才會和鬼王大打一場，虛弱至極。

夢顧笙做的，就是讓他們提前見面，讓被機關消耗大半靈力的章問玄，撞上夜夜入他夢中騷擾他，但還未完全蘇醒的鬼王。

夢顧笙的計策妙極了，就像是當初他帶著夢顧笙借力打力處理掉厲家和蕭予聖一樣。

高顧笙望著夢顧笙膝上的筆記，卻想起曾經閑暇時的閑聊。

那日陽光正好，高顧笙從文件裏擡起頭，叼著吸管，半躺在轉椅上，問。

“夢夢，把這些人都處理掉之後，你想做什麽？”

夢顧笙雙手捧著清茶，認真地想了一會。

“很小的時候我想，成為一個音樂家，成為福利院的志願者，每天都彈鋼琴給小朋友們聽。”

夢顧笙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想是在為自己不切實際的幻象感到羞澀。

“後來我想找個工資高的工作，以後或許能接濟一下福利院，就學了計算機。”

高顧笙喝了一口冰可樂，想了想，“那夢夢這第二個願望也算是實現了。”

他熄滅亮著琴行的手機屏幕，笑嘻嘻地去勾夢顧笙的肩膀，“現在夢夢可以想一想別的打算了。”

夢顧笙彎起了眼睛，“樂樂以後想做什麽？”

高顧笙摸了摸下巴，認真道，“這個世界的法律實在是太薄弱了，我想讓法律徹底普及，發揮它真正的作用，實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不是淪落為資本的工具。”

他嚴肅的神情一收，又笑起來，“是不是有點癡心妄想了？”

他一個人，太難辦到了。

但，那他也想辦。

在現實世界中，或許是因為高誓是天之刑神，執掌世間刑罰，他的存在就代表著法律與制度，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整個世界的緣故，所以現實世界的法律蓬勃發展，法律體系極其健全，真正能實現“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高顧笙曾在那樣的世界生活過，又看到了這個世界最底層人民生活的艱辛，越發體會到了“法律”的重要性。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改變這個世界。

從政他不擅長，但要論起經商，沒人比他更擅長。

恰好，這個世界資本為大，金錢至上。

高顧笙又恢覆了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樂喝到底，發出吸空的聲音。

夢顧笙突然開口道，“不是。”

“什麽？”

“樂樂的想法，不是癡心妄想。”夢顧笙笑起來，“如果真的有樂樂所說的世界，一定會是很美好的世界，我想和樂樂一起見證那一天的到來。”

……

後來，高顧笙研究過這個世界的基本體系構成，甚至觀察過這個世界很多部門的領導，發現很多領導與現實世界的一樣，甚至連性格都相似。

只是由於這個世界的背景原因，這些本應造福人民的領導，大多要麽沒有實權，要麽成了被架空的傀儡。

陽界的事情太覆雜，但陰界的事情好管多了，隨著靈氣覆蘇，陰界大亂，或許他們可以從陰界入手，一步步實現理想中的社會。

高顧笙和夢顧笙討論過很多很多，高顧笙甚至還畫出了南無加特林菩薩，準備等靈氣覆蘇後，就交給靈管所。

沒想到靈氣覆蘇不知為何遲遲沒等來，他自己倒是失蹤了。

現在，看著夢顧笙的筆記本，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想要落淚的沖動。

夢顧笙渾然不知，他合上筆記本，像以前一樣，把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輕輕躺了下去。

只是這次，他伸手撥動了一下身邊的搖椅。

兩個搖椅便一起開始搖了起來，就像是他們曾經肩並肩躺在這裏。

……

夢顧笙的計劃很順利。

隨著天師和厲鬼被靈管所收走，靈氣開始覆蘇，加上與唯一與陰界有直接牽扯的溫家衰敗，靈管所借助優勢，徹底掌控陰界。

國家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開始借機對著陽界的資本勢力下手。

夢顧笙得以國家的支持，樂夢集團成為不可撼動的企業，徹底成為第四世家。

夢顧笙終於能松口氣。

然而高顧笙卻不高興。

因為歸焰與夢顧笙相遇了。

歸焰對夢顧笙展開了激烈的追求，高顧笙提心吊膽，生怕夢顧笙誤入歧途，他想揮舞著自己的葉片抽死這丫的死渣男，或者趕緊長出嘴來給夢顧笙說，別相信這個男人的鬼話，但他感覺自己的神識越來越強大，操作葉片的能力卻進展地越來越緩慢。

好在，夢顧笙的表現一直淡淡，讓高顧笙稍微松了一口氣。

高顧笙只覺得是夢顧笙火眼金睛，可歸焰卻覺得不對，他覺得在孤兒院中長大的夢顧笙，雖然有福利院眾人的陪伴，但終歸是有些缺愛的，他應該會迫切想組建一個家，可是眼前的夢顧笙，好像不如想象中的好追。

這樣，反而引起了歸焰的好勝心。

他起初只是因為夢顧笙與白酩月有些相像才追求的，但漸漸地，他發現夢顧笙堅韌、善良、果斷，有很多美好的品質，尤其是有次他在臺下，看夢顧笙的新聞發布會，站在臺上的夢顧笙，就像是星星一樣熠熠閃光，感覺整個世界都被他照亮了。

而在晚上的宴會上，夢顧笙被很多人敬酒，起了點醉意，在陽臺吹風。歸焰到的時候，夢顧笙正打算往回走，他微微踉蹌一下，被歸焰接住，身體一觸即分，可那雙帶著水汽的眼睛，和腮邊的微紅，伴隨著夜氣，伴隨著他身上的淡淡茶香，一起吹進了他的心裏。

他被夢顧笙的熠熠閃光而吸引，也因無人能見的柔軟而柔軟。

歸焰就像是一團火焰，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捧到他面前。

漸漸地，夢顧笙有些動心了。

偶爾，高顧笙能看見夢顧笙在給歸焰發消息的時候，臉上掛著淡淡笑意。

高顧笙急的要發狂，他怕白酩月回來的那一天，夢顧笙會變成一個笑話，又忍不住期待地想，或許歸焰這次會被夢夢吸引，會成為他真誠的愛人。

高顧笙焦急地葉子邊兒都卷了，甚至他枝條上生出的小吊蘭都掉了一株下來。

夢顧笙有些心疼地把小吊蘭放在水杯裏養起來，帶到了辦公室去，高顧笙驚奇地發現，他能看見夢顧笙辦公室的場景了。

他就像是坐在監控面前似的，眼前切成了兩個屏幕，一邊是家裏的情景，一邊是辦公室的情景。

但也是僅此而已。

他還是不能做出任何幹預，就像是有什麽在刻意壓制著他，不想讓他參與劇情的發展。

時間一天天過去，終於，白酩月回國了。

這一天，和夢顧笙的約會，歸焰破天荒地爽約了。

他追了夢顧笙這麽久，第一次約會，他爽約了。

夢顧笙有些失落，但也沒生氣，到了晚上，歸焰給他打電話，說自己那邊出了急事，夢顧笙還反過來安慰他，問他需要不需要幫助。

高顧笙氣得直抖葉子。

媽的這個死渣男，能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不就是放不下白月光，又舍不得朱砂痣。

啊啊啊，夢夢，你可千萬要清醒啊！

高顧笙無聲地瘋狂吶喊。

夢顧笙掛斷電話之後，卻微微皺起了眉。

這麽多年過去，他見過了很多人，經歷過很多事，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少年。

歸焰根本不擅長隱藏什麽，對人的表情動作十分精通的夢顧笙，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了異樣。

夢顧笙皺了皺眉，第一次，他選擇了相信男友。

只是歸焰卻越來越過分，再次見面的時候，眼神飄忽，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緊張，似乎欲言又止。

這次，夢顧笙選擇了追查到底。

於是，他就發現了白酩月，發現了歸焰不可言說的心思，發現了少年曾經追求著的月亮。

他也發現了，白酩月病了。

他和歸焰提出了分手。

歸焰倒是雙標，允許自己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倒是他那可笑的自尊不允許別人和他先說分手這件事。

他像一條瘋狗一樣，紅著眼睛質問夢顧笙為什麽。

顯然是夢顧笙和他在一起之後的好脾氣，讓他忘記了曾經的夢顧笙是怎樣的冷淡與決絕。

夢顧笙把證據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楞，再也說不出什麽，臉色難堪地離開了。

那天，夢顧笙臉上沒有笑容，他回到了家裏，眉眼間露出與之前高顧笙看到過的，如出一轍的疲倦。

他在搖椅上，睡著了。

說來也怪，他睡著之後，一直被死死壓制的高顧笙，反而可以動了。

經過這麽久的操控，高顧笙可以控制葉片枝條挪動一厘米了。

吊蘭的枝條長長的垂下來，最長的一條輕輕地落在夢顧笙的額上，高顧笙挪動枝條輕輕拍了拍他的額頭。

不要難過，歸焰這個渣男，不值得“我”為他難過。

夢顧笙緊鎖的眉頭微微松開了。

……

過了大概一個月，歸焰又找上門來。

這次，他要求夢顧笙捐腎。

在辦公室放著的小吊蘭驚呆了，不管過了多久，高顧笙都無法適應世界上會有這麽不要臉的存在。

【真是一邊臉皮貼另一邊，一邊不要臉，一邊二皮臉！】

【你丫的多久沒洗臉了，這臉皮厚的導彈都得說一聲失敬！】

當年，這個世界的福利院，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器官儲備機構，所有的孩子都要查血型入庫，顯然，這次是急了眼的歸焰，動用權限去查誰和白酩月匹配，查到了曾經的夢顧笙。

“你救救他吧，你有兩顆腎，給他一顆不會如何的。”

“如果你願意給他一顆腎，我……”他抿了抿唇，臉上露出帶著屈辱的神色，“我可以離開酩月，和你在一起。”

高顧笙生氣地想用葉片抽他的臉。

夢顧笙反倒冷靜很多，他的目光透過平面鏡片，帶著一股冷色。

“我對你不感興趣，也不打算把腎捐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歸焰皺眉，“顧笙，你怎麽變得這麽小氣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不要和他撒脾氣，等他做完手術再說別的好嗎？我之前做錯了，我……任你怎麽做都行。”

夢顧笙只說了一個字。

“滾。”

歸焰還想在說些什麽，夢顧笙叫的保安已經到了，歸焰被抓住，開始往外拖。

他力氣大得驚人，掙紮著，兩個保安竟然有些按不住。

就在夢顧笙皺著眉頭準備再叫幾個保安的時候，幾個人眼前白光一閃，歸焰倒飛了出去。

一個少年，眉眼含著怒氣，容顏超絕，不似凡人。

夢顧笙豁然起身。

高顧笙飽含怒意地單手抓起歸焰的領子，罵罵咧咧地把兩個保安都架不住的歸焰，扔出了辦公室的大門。

歸焰看見高顧笙的臉，整個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被這麽扔出了門外。

高顧笙踩在他的胸口，湊近他，露出了笑來。

這一笑，天地失色，好像整個世界的色彩，都變作少年眼中的星辰。

心臟驟然加快，歸焰聽見了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高顧笙笑容卻猛地一收厭惡地將他一腳踹開。

“真惡心。”

“真臟。”

他看著臉上露出怒容的歸焰，厭惡地拍拍手，問他，“你真的分得清，你究竟喜歡誰嗎？”

“是白酩月？是夢夢？是我？還是說，你喜歡的只有你自己呢？”

高顧笙不再看他，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在辦公室裏，夢顧笙看著他，僵硬地像一尊雕像。

高顧笙走過去，笑張開雙臂，問，“兄臺何故發呆？”

夢顧笙走上前，一言不發，抱住了高顧笙。

夢顧笙比之前長高了一些，他成年人的體型，比少年人的稍高一些，把高顧笙抱在懷裏，高顧笙卻順著他脊背安慰著他。

“歡迎回來。”

過了好一會，夢顧笙才輕聲道，嗓音微啞。

他拉開距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尾還帶著水紅。

……

高顧笙從吊蘭裏蹦出來踹了歸焰一腳之後，又回到了吊蘭裏，但這次，他可以說話也可以舞動枝條了。

夢顧笙帶著高顧笙外出吃飯，這幾年變化很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幾年後的世界了，高顧笙看得目不轉睛，仗著自己全視野，嘴裏還能一心二用地說著話，嘰嘰喳喳得說著這段時間他變成吊蘭的日常，說到興起時，葉子亂飛，夢顧笙看著覺得又可愛又有趣。

夢顧笙和高顧笙交流著他離開這段時間的經歷，聽到有趣的，高顧笙哈哈大笑，笑的眼角都沁出眼淚，聽到令人生氣的，高顧笙恨不能現在就上去給那群家夥來上兩拳。

他們去了流水軒好一頓大吃大喝——嗯，主要是夢顧笙吃，高顧笙喝夢顧笙給他買的，三百多一瓶的礦泉水，高顧笙嘗了嘗，覺得喝起來也沒太大區別，表示自來水就可以。

他們回家之後一起處理公司的事務，又一起完善對法律法規的健全的過程中，他們能做到的事。

現在樂夢集團已經位列四大世家，並隱隱有為首的趨勢，可以做的太多了。

順道一提，高顧笙這次終於看全了高家的人，居然一個也不認識。

幾年前他建立公司初期就沒看見過熟人，他還以為是個例呢，原來是整個高家的系列家主，全都換了人。

高顧笙沒怎麽細想，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反正不管怎麽說，老爸是只有一個的。

過了幾個月，他們得知，歸焰因為挪用巨款被趕出歸家，歸家沒了歸焰，也漸漸開始衰敗。

白家徹底破產，白酩月這個世界的換腎手術卻在高顧笙把當初那個受害者保護起來的前提下，依舊進行成功了，據說是從國外做的手術。

可換腎之後的白酩月依舊虛弱，只能依附歸焰過活，當初在圈子裏屬於領頭羊的兩人，現在卻淪落到這種地步。

失去了金錢的滋補，他們開始吵架，曾經的白月光變成了白米粒，可他們只能像纏在一起的藤蔓和大樹一樣，糾纏到死。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高顧笙忽然覺得身體一輕，熟悉的白光閃過，他又變成了人形。

高顧笙原地跳了跳，覺得還有點不適應。

不過很快，他就掛在了夢顧笙身上，“夢夢，這段時間只能看你吃東西，我也想吃……”

他做出一副餓到不行可憐兮兮的樣子，夢顧笙忍俊不禁道，“想吃什麽？”

高顧笙想了想，“陽春面？當初咱們沒吃成。”

夢顧笙卻沈默一瞬，道，“那家面館的老夫婦不做了，不過我學會了手藝，我給你做吧。”

那對老夫妻中的一個走了，他懇求剩下的那名老爺爺教他陽春面的做法，拜他為師，那老爺爺教會他之後，像是了了一件心事似的，也含笑而終。

夢顧笙說著，挽起袖口，又掛上了溫柔的笑意，“等一會，馬上就好。”

高顧笙從沙發上挪到搖椅上，帶著舒服享受到令人手癢的笑容，點頭。

廚房裏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音，高顧笙雙手枕在腦後，出神了一會，突然看見有白色的光點向上升起。

他一開自己的手，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身體從邊緣處開始消失，像是要融化的雪人。

他要走了。

冥冥之中，他感覺。

“夢夢！”

高顧笙跑到廚房門口。

“怎麽了？”

夢顧笙突然心裏一慌，匆匆忙忙地跑出來，他身上的圍裙沒有摘，手上還帶著面粉，在看見高顧笙的一瞬間，就明白了緣由。

高顧笙說，“夢夢，我要回去了。”

“能認識你，我好開心。”

“就是好可惜，吃不到陽春面了。”

他融化的速度越來越快，隨著他的融化，整個世界都開始扭曲變形，如同夢境將醒。

高顧笙上前一步，用力抱了抱他，然後又向後退了一步。

“夢夢，記得，‘我’可是最棒的靈花！”

他拍了拍胸膛，眼睛卻定定的看著夢顧笙，像是要等一個承諾。

夢顧笙笑起來，他學著高顧笙的樣子，拍了拍胸膛，“對，‘我’是最棒的靈花。”

高顧笙終於露出了滿足的笑容，他融化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夢顧笙笑著，慶幸又溫柔，“樂樂，我很幸運，能遇到你。”

“再見。”

高顧笙笑著揮手，“再見。”

世界徹底崩塌。

……

夢境醒來。

高顧笙猛地從床上坐起，鬧鈴剛響起。

他抓起鬧鈴一看，是入睡前的第二天。

廚房傳出了高誓的聲音，“道長，叫樂樂起床吃飯。”

沒一會，應不解就敲響了房門，“樂樂，吃飯了，今早吃番茄面。”

“馬上起！”

高顧笙一個軲轆從床上翻起來。

飯桌上，高顧笙看著番茄面，腦海中閃過夢中的種種場景，他想說什麽，又不知該說什麽。

末了，他擡頭，“老爸，老爹，我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頓了頓，他笑了，“嘿嘿，有你們真好。”

高誓挑眉，笑著摸了一把他的腦袋。

吃完飯，高顧笙驅車去了夢中的那個小巷，找到了那一對賣陽春面的夫妻。

他留在那裏，過了兩個月，學會了怎麽做陽春面。

出師之後，他找了個風和日麗的中午，進了廚房，慢慢地，給自己做了一碗陽春面。

他吃了一口，眨了眨眼睛，笑起來。

“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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